关于鲁山海和程仁夫妇的本事纠葛,陆通还是了解一点的,只不过怎么看,鲁山海都像是多余的那个,人家夫妻是江湖庙堂天下闻名的贤伉俪,夫妇齐心,把求仁书院经营的如火如荼,天下求学之士络绎奔会,求仁书院也从百年前不起眼的小书院一跃成为儒家四大书院之一。
作为外人,陆通自然不好劝些什么。不过看眼前事情发展的状况,鲁山海似乎想开了?而且陆通也注意到了鲁山海一身气象的磅礴浩然,仿佛银河泻水,不仅气势盛大,而且源源不绝,应该是破境成功,跻身失传境界了。
陆通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勉强破境,他离跨越那道门槛只差半步,而这所谓半步,可能是一个昼夜的静坐呼吸吐纳,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观看燕子剪水而飞的心得,可能是一个天淡银河垂地的夜晚静观斗转星移的领悟。只是道门心法强调顺其自然,强行破境终究缺了契机,损了将来的进境,自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鲁山海自从稳固了境界,就心境气象而言,以前虽然也是灵动透彻、开阖有度,远不如现在“如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的水到渠成,。鲁山海大致估计了下自己现在的实力,如果去闯“文圣剑阵”的话,大概能到二十七阵,所以鲁山海更加佩服当初设阵的那位前辈的锦绣心思和绝妙手段,因为破阵者有时可以投机取巧,或者用蛮力去摧破精巧的布置,然而最初设计出这个阵法之人,却必须要一针一线织就,极为讲究耐心和细心,当然也少不了凌空擒鹤般的奇思妙想。
按理说,鲁山海如此风风火火地赶来,确实是抢了梅夏的风头,就算梅夏再是惊才绝艳的天才,给儒道大会带来的冲击也尚不如一个结结实实的儒家九境,毕竟整个世上进入失传境界的人,目前而言绝对不过双手之数,还要加上许多儒道两家大宗门隐世不出的老怪物。
只不过鲁山海此举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出风头,在大事上鲁山海从来不会含糊。这样做更多还是为了保护梅夏,尽管梅夏有玄微子精心设计的一道障眼法,但梅夏的身份毕竟特殊,也难保不会有真正的高人在背后算计。梅夏可以顺风顺水,渐出头角,渐入佳境,却不能一夕峥嵘、暴得大名。经鲁山海这么一闹,许多不晓内情的旁观者都以为是鲁山海破境引起的轰动,而只有少数人才看得出来,这是一种故意的掩饰和保护。
当然,无论如何,梅夏的表现也足够让参加儒道大会的人震惊了,两位联袂而来的天机阁长老宣布了积分赛阶段的前十,云溪和梅夏赫然并列第一。好事者不免猜测梅夏或许是哪个名门大派精心培养保护的后生晚辈,所以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也有一部分人猜测这个能跟白云观公认的年轻一代最惊才绝艳的天才云溪并列第一,纯属运气好,每次的对手都不是那么强劲,混到二十连胜也是有可能的。
无论如何,积分赛总算是结束了。梅夏开心地问明月,但他不好意思直接喊明月的名字,“师姐,我的表现还可以吧!”
明月左手竖起大拇指,右手揽着梅夏的肩膀,“师弟最厉害了,真不愧是师姐的好师弟!”明月现在比梅夏高了半头,所以两人看上去倒像是真正的姐弟。只不过第一次和明月隔得那么近,梅夏脸红心跳,扑鼻的是明月身体的特有清香,脑子就有些眩晕。一缕温柔的长发被风吹拂到梅夏的左眼,有些痒痒。
一旁的程秋悄悄凑了上来,她今年才八岁,比梅夏又矮了半头,双手攥着梅夏的右手小指,轻轻摇摆,头上的双马尾一跳一跳,像灵动的兔子,“梅夏哥哥,以后我就是你的第一号崇拜者,好不好?”
积分赛过后,紧接着第二天就要进行淘汰赛,按照以往的惯例,十位积分赛的榜单前十会分别和十位“种子选手”对抗,这是惯例,但今年稍有意外,本来是种子选手的云溪临时放弃了名额,选择参加积分赛,而龙虎山今年的种子选手则是直接放弃第一场以棋论道的比赛,说是要专心准备第二场论剑。
这就导致今年的情况是,十个积分赛选上来的,八个种子选手,为了方便安排对局,虽然云溪自愿放弃了种子选手的名额,天机阁在分配下一阶段的对阵时,依旧将其算作种子选手,因而最终淘汰赛第一轮的对阵情况是:八个种子选手加上云溪,分别对阵积分赛选上来的九人,而梅夏对上的竟然是程秋。
两位长老当场宣布了淘汰赛第一轮的对阵情况,程秋听了,几乎一跳三尺高,攥着梅夏的小指晃得更起劲了。
云溪走过来和梅夏打招呼,他现在无比相信,他来之前所卜的一卦中最大的意外就是梅夏,于是郑重地说道,“希望我们能在决赛见。”这话一半是在勉励对方,希望对方别没到决赛就止步了,当然另一半也有对自己的自信,就好像说,我会在决赛等着你。两句话固然本身意思不同,但其实在云溪口里,是一个意思,这便是庄子所说,“名者,实之宾也。”
第二天上午,观棋台扩大了范围,准备同时展示九局对局,在对局结束之后,再分别讲解。这样可以让观棋的人不至于先知道比赛的结果再看到对局的详细情况,九局同时进行,又节省时间,毕竟本来分配给第一项以棋论道的时间已经不少了,积分赛就占去了五天,后面的第二场论剑其实更是值得重视的,也是更受欢迎的。
许多对梅夏的棋力心存质疑的人,听说这场他要对阵的种子选手,是求仁书院的院长女儿程秋,便想这下这个梅夏是骡子是马,总要水落石出了吧,那程秋就算只有乃父一层水准,也足可睥睨年轻一辈中人了。
但令许多人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们只看到了棋盘上落了两子,程秋猜先赢了之后,起手落在天元,在有些观棋人看来可能是在故意嘲笑对方,毕竟有不少人看到了梅夏第一天上午的第一局棋,正是起手天元的下法。
梅夏第一子应在了右上的星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程秋左手托着脸颊,右手捏着一颗黑子,说了句,“好难啊!”便嘻嘻一笑,投子认输了。